她想起那位温柔俊美的男人,料峭冬日,将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浸入冷水,为她清洗贴身衣物。
她想起那个耳根子容易泛红的少年,只因她唤他“阿欢”,冷白皮肤上泛起的红晕便久久不能散去。
……
细细想来,确实是这样的。
她这一生,一直陪伴在徐让欢左右。
不管好的、坏的、难捱的,全都是关于他的记忆。
几段说不清道不明的片段闪过眼前,薛均安还是没有醒来,相反,她做了很长、很长的一场梦。
她梦见,徐让欢从檀棠生手中夺过她的尸体,发了疯似的寻太医为她救治。
她梦见,不可一世的徐让欢哭成泪人,整个人瘫在地上,将她抱在怀中,撕心裂肺的叫喊。
她梦见,少年近入疯魔,一边贪恋的与那具腥臭腐烂的尸体承欢,一边手段用尽,想让她睁开眼。
她还梦见,徐让欢踩断了鹤丹的指骨,抱着薛均安的衣裳,时而大笑,时而奔溃大哭。
众人感叹,新帝上位不久,便已神志不清……
直到——
“妧妧。”
她感觉到有人在用力推搡她的肩膀。
“妧妧!”
那人又唤她一声。
她这才拧了下眉,被迫终止了这段极具预知性的梦。
长睫毛微微颤抖,忽闪几下,女人缓慢的睁开眼。
首先映入眼帘是清汀道长那张满目愁容的脸。
见她醒了,清汀道长挺直的腰板这才松懈,他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,坐回床边,“你终于醒了。”
他声音不大,怕惊扰到她。
谁知,床上的女子似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,视线依旧呆呆盯着天花板瞧。
这是哪儿?
她拧了下眉。
她记得,她死在檀棠生怀中。再睁眼应该回到天界,回到天界那个暗无天日培养精英杀手的秘处,而不是……不是此处微风习习、舒适温馨的屋内。
妧妧徐徐眨了下眼,
一旁的清汀只觉她是还没从任务失败的阴霾中缓过来,他捋捋苍白的长胡须,耐心的又问一遍,“妧妧,你可清醒了?”
她如梦初醒。
对了,在人间呆的太久,久到她差点儿忘了。她本不叫薛均安的,她有两个名字,一个是编号十七,一个是妧妧。
妧妧缄默一瞬,看着清汀,点头,“是,师傅。徒儿醒了。”
顿了顿,她补充,“那任务……”
清汀道长打断道,“任务失败了。”
“抱歉。是徒儿无能。让师傅失望了。”她颇有些落寞的垂下眼帘。
清汀没打断责怪她,挥了挥衣袖,看向门外的景致,“罢了。这任务本就非比寻常,老夫知晓,你已尽力了。”
老实说,他确实知晓,因为他曾幻化成郑太医的模样,看到了她所遭受的一切。
随着清汀的话音落下,气氛静了几秒。
“所以我……还得回去吗?”妧妧无奈的笑了下。
清汀回头,看着她,嘴巴动了动,想说什么却又最终没说。
他点点头,再次移开视线,“你且先在这儿养伤吧。等伤养好了,再去也不迟。”
这儿?
妧妧这才打量起四周,屋内整洁淡雅,和清汀道长素来闲适淡然的形象契合。
她猜测,这里是清汀道长的书房。
此前,她从未来过这里。
作为清汀散养的杀手,她只能呆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,终日习武练功,与同辈互相残杀。在这里,她没有朋友,只有争夺。
他们必须争出最强的那一个。
而最强的那一个,也就是她被入选下凡担“拯救苍生”之重任。
那段只有血泪的记忆,她记忆尤存。
或许从心底里来说,清汀道长只觉她是一颗低贱植株,不配踏入真正的天界大门吧。
妧妧缄默一瞬,再次为自己的失责抱歉,“抱歉未能杀掉徐让欢。”
“但徒儿保证,在他毁天灭地之前,徒儿一定手刃他。”
苍白虚弱的脸庞,配上坚定无比的复仇信念,显得极为凄诡。
清汀看着妧妧发白的面庞,于心不忍,“这些日子我亦培养了一个新的徒儿。你不必对此抱有太多执念。若你不能完成,我便派她去便是。”
语毕,屋外陡然间出现一男子的声音。
“你失败了?”
“真是没用。”
顺着声音望去,屋外阳光刺眼,妧妧微眯起眼,才看清男人的身影。
只见,男人一袭白衣白袍,乌黑长发如流云倾泻而下,荡落腰间,眉眼里噙着几分玩笑,手中蒲扇缓慢煽动,截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架势。
不过,他说的话可没那么讨喜。
这一瞬,妧妧像极了一只警觉的猫,毛发竖起,凶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