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着一条江,铁路只能修到浦口了。
本来一江之隔,乡下的浦口根本比不上江宁府的繁荣。
偏偏如今多了一条铁路,陆陆续续有商户围着火车站落户,本来的荒郊地皮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,都赶上周边渡口的繁荣兴旺了。
黄宗羲领着一众徒子徒孙就落脚在这里,找了宅子暂住,等待铁路通行。
结果才住了几日就听闻圣驾往南京这边来了。
黄宗羲每日走到铁路边兴致勃勃看人修建铁路,再盯着停放的火车打量,还借了江宁这边传教士关于机器理论的书籍观看,不多久就弄明白了火车行驶的原理。
明白后他觉得也就那样,关键是朝廷愿意让这么个东西出现。
能让帝王放下忌惮之心,他越发对幕后之人感兴趣了。
黄宗羲的弟子就不是很理解, 自己的老师为何总往工地上跑。
那里有什么,不过是一群贫穷的漕工而已。
说起来也搞笑,前年漕运弄来了一批可自走的钢铁船, 有了动力也就不需要纤夫,这导致一部分纤夫失业,还有一部分转向民用船。
而就在这个时候, 铁路那边发起招工,招人干活,一个成年人一天能拿二十文, 因为大量缺少人力, 还需要在期限到来前提前完工,这就导致负责招工的官伢子将脑筋使到漕运上。
大量失业漕工跑去铁路上谋生, 还有未失业的一看自己辛苦拉一天船到手才十几文, 有时候还要被克扣拿不到钱, 忙活到头还没失业的人赚得多……
反正大量漕工被铁路吸纳, 本来漕工上下官员就看铁路不顺眼。
这铁路明摆着就是来替代不堪重负的漕运, 这让上上下下都趴在漕运上吸血的人如何能忍?
为何让铁路修建成功,主要还不是这是君主的意志, 这些官员发动全部人脉关系也没办法阻止这件事, 最后只能想办法插手铁路。
铁路局这边不属于官职, 进来后不等于做官, 这些人只能将未谋职的子侄塞进来, 才勉强达成和平局面。
这次铁路局不讲理大势挖漕运的漕工,本来还没人在意,毕竟百万漕工,想挖也挖不完。
可偏偏铁路局使出了贱招,让来干活的人自己来推荐, 介绍一个人能拿十文介绍费,不说沿途的官伢子使出浑身解数,就是漕工自己也赶紧回去呼朋唤友。
官司一度打到了京城,那边皇帝给断了官司,漕运船只慢慢替换成钢铁船,这才平息这件事。
黄宗羲跑来研究,倒不是研究铁路的建造,而是研究这边管理办法。
从防疫到不让这些人哗变,都值得研究。
要知道自古以来针对哗变朝廷只用一个招数就是隔离,哪怕现在也如此,不允许大量人群聚集,超过两百就要上报衙门。
可铁路蔓延千里,聚集的人有数十万之多,这还不加上沿途做小买卖和专门拉货物过来兜售的商队。
奇怪的是这么长的路修了三年了,竟然一次哗变都未出现过,这如何不引起黄宗羲的注意?
之前没有机会,这次到了眼前他就注意到了情况。
经过他的观察,他发现铁路这边有一套已经成熟的管理条例。
就如同钟表里的齿轮一样,一个齿轮合着一个齿轮井然有序。
上工期间就认真工作,有人记纪律。
他最开始觉得是纪律限制,之后又觉得不对,他内心满是疑惑,这些干活的人里不缺乏单身壮汉,要知道这类人一向是不稳定因素。
几个女人凑在一起会分工合作收拾到地方,几个男人凑在一起只会逞凶斗狠然后发展出械斗选出一个带头人,带头人一挥手说我们造反吧,其他人或是脑子一热讲兄弟情义跟从,一支造反小队就拉出来了。
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,所以朝廷会禁止光棍聚集在一起。
为了社会稳定还会鼓励寡妇再嫁,有了家就会稳定下来。
铁路上不缺携家带口的人来做工,可光棍比例也不少,他还看见不少光棍聚集在一起密谋些什么,明明旁边管理纪律的人都听见了,也没有过来命令他们散开。
奇怪,真是奇怪。
黄宗羲并不知道这些光棍密谋了什么,最近接了浦口这段工程东家接到了十里外另一个工程队东家的战帖。
双方约定了明日在浦口车站一里外的一处平地赛足球。
他看到的这群光棍就是工程队里的足球运动员,做完工休息时间凑在一起商量计策。